01
全社会都在不遗余力的助推消费主义
“最起初,我只是想买一只刚上市的iphone6s。一个月还300,我完全可以负担的起。谁知欲望和贪念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噩梦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我开通了花呗,借呗等一系列的借贷工具,拆了东墙补西墙。还不起就分期,分期不行就套现。竭尽所能,费尽心机把账务做的滴水不漏。
我不敢考研,不敢辞职,只能一步一步向前。用房租和吃饭以外的每一分钱来偿还透支的每一个明天。”
这是一个典型的,深陷消费贷款的年轻人的故事。
去年,花呗发布了《2017年轻人消费生活报告》,数据显示,在中国近 1.7 亿 90 后中,开通花呗的人数超过了 4500 万,也就是说平均每 4 个 90 后就有 1 个使用花呗。在购买手机时,76% 的年轻用户会选择分期付款。
《不给你买 YSL 的男孩,不配说爱你》
《心情三分靠打拼,七分靠shopping》
《娶老婆,一定娶会花钱的那种》
《聪明的女人,舍得为自己花钱》
《20岁时喜欢的裙子,40岁穿上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
在社交平台无孔不入、肆无忌惮的煽动下,消费被与身份、阶级、品味、智商,联系在一起。
更别提那句诛心的:“你舍不得买那些漂亮、好看、具有品质感的东西,是因为潜意识认为自己配不上它们。”
2016年双11,天猫在微博上祭出了三观炸裂的口号“没有一个姑娘会因为买买买变穷,尤其是漂亮的姑娘”。稍后,又提出:“妇女能顶整片天,感谢咱们的新中国。男人擦泪不刷卡,那是万恶的旧社会。”
比川普闺女伊万卡还赤裸裸地将“商业女权主义”摆上台面,捏造消费的正义性和紧迫性,煽动人们正大光明的放纵自己的欲望。
仅仅一个月之后,161名女孩裸贷照片流出。这些17-23岁之间的少女为了筹钱买包、化妆品、电子产品不惜上传身份证和自慰照。某些网贷平台更是赤裸裸的声明“漂亮的姑娘就能贷到款”,相较于天猫的口号“漂亮的姑娘不会因买买买变穷”,到底是谁在打谁的脸?
02
有钱就花,没钱就借,
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消费陷阱
去年,蚂蚁金服旗下的花呗推出广告《年轻,就是花呗》。视频中的三个年轻人,一个人买了萨克斯,一个四处旅行,一个置办了办公室创业,仿佛印证了广告词“活成我想要的样子”。
与之相仿的是,京东白条广告《致憋尿前行的年轻人》告诉你不用再忍耐四次相亲都穿同一件衣服,在机场星巴克吃泡面,和两亿人同一天放假,号召年轻人使用京东白条消费,“愿所有忍耐的年轻人不再错过生活”,“有白条的地方就有更好地生活”。
两支貌似积极的广告都在极力消费年轻人的痛点,将提前消费描绘成为正义的、必要的、有追求的。它挑逗着搭地铁、吃外卖、租房子的普通人:戴上AKG耳机,说走就走满世界浪才算对得起自己。
然而,花呗和白条的本质皆为小额消费贷款,其针对的人群是资金有限,冲动消费的大学生群体。指望万八千的额度谈什么开创事业、环游世界,提升自己,都是大写的扯淡。
根据上海交通大学发布的《2014年中国大学生消费行为与品牌认知调查报告》,普通高校的学生支出中,购买衣物仅次于饮食消费,其次是社交娱乐、通讯交通,学习培训则排在最后。去年双11,高校学生消费总额超过30亿,人均1个包裹。在知乎上匿名写下自己深陷网贷泥潭过程的孩子们,无不是把钱花在了电子产品,恋爱开销,衣服鞋子上。
此外,数据还显示,中国大学生的人均年消费能力已达到近20000元,年消费总额达到6000亿,超过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的50%。对于这样一片庞大汹涌的蓝海,足以让各路商家垂涎三尺,迫不及待分一杯羹。
作为大数据巨头的阿里们,对于花呗、白条的资金去处心知肚明,他们打出的广告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这几千块不多不少的额度一只温柔的小手招呼着3000万蠢蠢欲动的亚当和夏娃从一支手机、一支口红开始一步步放出心中的猛虎,走向欠债-还款-欠债的泥潭。
一旦逾期支付,消费贷外包的催债公司会打电话给你的父母、同学、支付宝好友,让你陷入恐惧和羞耻。包括“花呗”、“借呗”这些产品的命名也是居心叵测,传达出的是轻佻肤浅、随心所欲、不负责任的价值观。
03
“马蒂尔德陷阱”,你的毁灭之路
关于消费主义,霍老爷曾写过一篇文章《玛蒂尔德陷阱:中产阶级毁灭之路》。
嫁给小职员的玛蒂尔德原本过着朴素、安稳,符合自己身份的生活。然而,觉得自己是为了一切精美的和一切豪华而生的她,嫌弃着寒伧逼仄的家居,三天一换的餐布,粗糙俗气的衣料,一锅肉汤就能满足的丈夫。
她梦想着上流社会那些披着古代壁衣的大客厅、摆着无从估价的瓷瓶的精美家具、丰盛精美筵席上光辉灿烂的银器皿,在热烘烘暖炉旁圈椅上打盹的侍应生。
最终,因为弄丢了一条为满足虚荣心而借来的钻石项链,马蒂尔德付出了十年的艰辛劳作。高利贷滚成的数目令她不得不一面回收借据,一面另外立几张新的借据展缓日期。日复一日,没有片刻的喘息,亦耻于将这一切告知亲友。
这跟今日深陷校园贷泥潭的年轻人何其相似。
当你像130年前的马蒂尔德一般,过着普普通同、力所能及的生活,忽然有人告诉你漂亮的女孩都自带烧钱属性,出门一定要带自己最贵的口红,月入5000也能看起来像月入5万,换个肾6才是跟得上潮流,尽管你的肾5也才用了不到一年。
随着营销者把幸福的标准越调越高,全盘接受的你会变得越来越不幸福。花出去的钱,看起来似乎投资在自己身上,并没有浪费,但实际上是,你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毁了自己上升的道路。
根据宫部美雪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火车》中,小市民姑娘新城乔子一心憧憬着电视、小说、杂志中描绘的生活品质,沉浸在靠信用卡刷出的,富庶的幻觉中。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破裂后,新城乔子负债累累,四处逃亡。
关于新城乔子的人生,原著中有一处精辟的比喻:“脱掉一层皮,那可是很拼命的,需要相当大的精力。这世界上有许多蛇,想有脚,却疲于蜕皮,懒得蜕皮,忘记如何蜕皮。于是,聪明的蛇卖给这些蛇可以照出自己脚的镜子。”
镜子里的你很幸福。
04
通过消费符号建立身份认同注定是一场悲剧
2017年,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发布的报告指出:中国消费者购物过剩现象突出,通过社交网络和电商平台建立的“社交购物模式”是重要的推动因素之一。
82%的受访者表示看到别人穿好看的衣服也想买一件,72%的受访者表示看到社交网络上的穿搭文会引发购买的欲望。49%的受访者表示会因为偶像代言产品而冲动购买一些不需要或不合适的东西,这一比例明显高于香港、台湾、德国、意大利。
通过消费符号建立身份认同注定是一场悲剧。
130年前,马蒂尔德没有因一件400法郎的裙袍,一条“三万六千法郎”的项链进入到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
她的艳压群芳,她的惊鸿一瞥早已被众人遗忘,只有马蒂尔德自己在余生的艰辛中无数次回想起那个无限荣耀舞会。
同样,《东京女子图鉴》中的小白领绫没能因一件分期付款的高价晚装挽回富二代男友,对方毫不在意的离她而去,迎娶门当户的傻白甜。
上个月,盈科深圳律所女律师张小姐的微信截图流出,卡地亚的手表、巴宝莉的西服、巴黎新买的包包……,犹如三次元版的《小时代》。
紧接着,张小姐被扒出在二手网站上买卖衣物,还被停过信用卡。一名好不容易通过函授,考上律师的姑娘如今成了全网的笑料。
双十一后,小区门口满地的包装垃圾,快递员川流不息。
据新华社在2017年对44个城镇、近1万名消费者展开的调查,约八成的受访者认为,在未来五年内家庭收入将出现明显增长,中国消费者的信心达到近10年来的新高。
与之相反的是,在欧美,一次次的经济危机、泡沫崩溃,一次次的消费主义反思令人们的消费观趋于保守。
在一项针对美国年轻人的调查中,60%的受访者没有单件价格超过2000美元的产品,超过一半的人在电子产品上的花费没有超过500美元。
尽管学生信贷是美国消费信贷中体量最大的品类,但其主要方向是协助完成学业而非物质消费。
尤其是出生在1980年后的千禧一代对债务非常敏感、谨慎,不再像父辈那样依赖信用卡。
去年,蚂蚁花呗在发布了一项年轻人消费报告后洋洋得意的宣称:90后们虽然热爱买买买,但剁手时并不任性, 99% 的人都能够按时还款,还是挺靠谱的。
这种“靠谱”的代价是什么呢?
花一万五,还掉五万。花五万,换掉九万。花呗、借呗、网贷平台挖了一堆太深的坑。两年后,当你面对苦心维持的资金链终于断裂时,你将回想起朋友对你说“有个平台叫花呗”那个遥远的下午。
在《火车》的原文中,宫部美雪说:“金钱的桎梏甚至能套住街道的足踝,遑论是人的,其套牢的程度会更加严重。被套住的人愿意就这样干枯至死呢,还是肯努力挥舞意志的刀刃,斩断足踝逃脱而去?”
在于外国人接触时,我讶异于他们毫不尴尬、脱口而出的“I can't afford it ”。
“I can't afford每周三次外出用餐”,“I can't afford每年两次出国旅行”,“I can't afford 两百美元的大衣”……
“I can't afford it ”在英文世界从来不是一句羞于启齿的话,绕开消费主义的泥沼与桎梏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理直气壮地大喊一声:老子买不起!
仅此而已。